我所认识的中国女人
我所认识的中国女人
××是个只知道蛮干的笨蛋,他在审问时虽然十分凶暴,一开始行动就把人 打得半死,但是如果被讯问者顶过了前面的那一阵暴风一样的突击,××便会开 始不知所措起来。通常会当场把对方在讯问室里打死,照我的看法,那人在死之 前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当然作为被问的对象,一下子碰上一个暴跳如雷、喊打喊杀的家伙可能会被 吓住。不管怎样,××中尉的成绩也还算不错。他执行犯人喜欢砍头,而且常常 随车去现场亲自动手。我怀疑他在为自己积累某种记录。另外,他从不认真审问 女人。
那天上午他一直在主持审问一个中国男人。由于有居民报告说邻居家晚上进 入了一个可疑的男人,我们便把那家的丈夫和他的来客都抓到了宪兵队里。这本 来多半是胡闹,但问题是那个从村里来的家伙长得个子高大,而且在宽阔的脸膛 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一个土匪。
等到我中午进去找××中尉时,那人壮大的身体被剥得赤条条的绑住四肢, 仰天躺在刑讯用的铁床上,捆他双脚的那一头在下面垫了两块砖头,这样使他的 头部向下一些,灌水会比较方便。
问讯室里满地都是水,看来已经给他灌过好几轮了。他躺在那里半张着嘴, 用茫然的眼光望着天花板。
“吃饭去吧。”我对××中尉说∶“他招供了吗?”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他有些敷衍地说。
那男人开始坚持说是受乡里之托给人往城里的亲属家带些土产,而他自己进 城是找谁谁要年初欠他的一笔工钱。灌到后来,他就说在村里见到过土匪,再后 来变成了他家里就藏着棉布和两枝枪,准备送给土匪。
我看了看××中尉,认识到他也明白这个中国人是在编造谎言。
但是,第二天××中尉还是决定亲自带人押着那个犯人去乡下。我不知道他 是出于什么考虑,可能的原因是那一带确实有土匪活动,他想藉一个机会去恐吓 一下村民。
结果半路上出了事,那辆卡车冲下了路边的水沟,再从水沟里弹出来侧翻到 另一边的田里,以后发现××中尉当时就死了。
车上摔成了一堆的宪兵们很紧张,以为遭到了土匪的袭击。他们跌跌撞撞地 爬出来在车边卧倒出枪,往四处张望。结果他们发现的唯一一个人影就是那个犯 人,他已经趁乱跑出了三、四十米了,很难想像他戴着脚镣还能够跑得那么快。
临时负起了指挥责任的××曹长喊∶“目标,西南方四十米,射击!”只一 声枪响之后那人就倒下了。
本来还剩下四个没有受伤的宪兵,完全可以把那家伙轻而易举地抓回来,可 是他们当时认为首要的任务是戒备可能埋伏在周围的土匪,因此采取了这样决断 的措施。不过他们并没有遭到袭击,卡车纯粹是偶然翻掉的。
在这之后,命令我代理宪兵分队队长的职务。
我当时认为很有可能会获得正式的任命,于是在部队的防区内努力地工作起 来。事情发生时我正好就在上岭,上岭镇距离省城四十多公里,是从省城开出的 火车停靠的第一个车站,也是一个农产品集散的内河码头,这里是23联队布防 的重点。
一个白左机关的中国特务把电话打到了联队的值班室,他结结巴巴地请求皇 军支援,他说他正在上岭执行秘密任务,现在在江岸旅社的大门口。
少尉野山带了两个人换上便衣找到了他,那个干瘦的家伙已经被吓坏了。据 说,他奉命从邻省跟踪一个被认为是敌对组织联络员的年轻女人回省城,按照情 报,联络员应该把一部电台带回省城,白左机关也按照这样的判断在省里作了准 备,但是没人想到那姑娘突然在上岭下了车。
大半天时间里,白左的人一直浑身流着冷汗在小镇上拼命地盯着那个女孩, 几乎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再说镇里屈指可数的几部民用电话也跟本打不通省 城。直到他确认跟踪对象住进了旅社,才发疯似的狂奔到火车站,用电话找到了 驻扎在当地的日军部队。
军队的宪兵并不喜欢装腔作势的白左机关,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通过军队的 通讯系统向队部作了报告。
那个中国人坐在江岸旅社对面的一家破烂的饭馆里不停地嘟囔着∶“我肯定 被她看见了,我肯定被她看见了。”看着他那一身在上岭这样的小镇里显得十分 可笑的黑色衣裤和那顶礼帽,野山不得不完全同意他的判断。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目标走出了江岸旅社的大门,她手里提着一口看起来很 重的皮箱,沿着镇中唯一的大路往前走了两百多米。迎面开来一辆23联队的卡 车,姑娘挥手,车停了下来,爬出一个白净的学生似的小子,笑得像一朵花。
姑娘给司机看一张纸条,这使得后者放声大笑起来,“上车的,上车的。” 他一连串地说。远远跟在后面的两个便衣宪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十秒钟的寂静,更远一些的小饭店里冲出一个穿中式褂子的家伙,手里挥舞 着一枝手枪,他用日语大声喊叫道∶“不准开车,抓住她!”
当三个人∶两个宪兵和一个中国特务把姑娘按在汽车边上搜查她的身体时, 野山从地上拣起了那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请带我去城外找厕所。”
我们首先盘问了白左的那个小子。白左机关认为那姑娘隶属于某个外国(不 是中国)的军队情报组织,是负责运送物品和情报的联络员。当然,她自己是中 国人,她的公开工作是省城××高等国民学校的教师,名字叫陈惠芹。
那个中国人只知道这么多。
在犹豫了大约十分钟后,我下令回省城,把姑娘带回我们的队部。
第一天
省城的宪兵分队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占了一个不小的院子,据说原来的主人 是一个隐居的中国军官。我们在前面建造了一排临时拘留犯人的砖房,正房供分 队的人员使用。后院靠墙原来可能是佣人住的几间房间作为讯问室,院子隔壁住 着一队配合我们行动的中国J。C。
我带了两个宪兵直接去后院,同时让中川少尉去提一个年青些的女犯到询问 室隔壁的所谓“二号室”∶“挂起来,让她叫两声。”这是准备在审问女联络员 时对她进行恐吓用的。
那个年青姑娘被带了进来,我让她坐下后盯着她看了大约三分钟。野山他们 在上岭拘捕她时就给她戴上了手铐,她把上了手铐的双手平放在腿上,在椅子上 坐得端端正正。
她算不上是美人,虽然是蛋形的脸,淡淡的眉毛和细细的眼睛都像是画在脸 上的几条细线。鼻梁窄,鼻子有点尖。不过她的皮肤白晰,脖子和手臂也很长。
我从最一般的问题开始。叫什么名字、几岁、哪里人、干什么的、家里有什 么人┅┅等等。她平静地一一回答,并且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叫陈惠芹,二十 三岁,在××国民高等学校教书┅┅等等。
有趣的是,她说这两天到邻省去转了这样一个圈子是因为在学校里跟上司吵 架,赌气请了假,随便找个地方待几天。
这是设计好的答案,因为探亲访友需要提供真实存在的人名和地址,会不得 不说出更多的能够被查证的东西。
最后我说∶“好啦,好啦,你把发报机弄到哪里去了?说出来,我们大家就 都不用浪费时间了。”
宪兵们已经拆散了她带的那个皮箱,里面既没有发报机,也没有一点有价值 的东西。
她假装吃了一惊∶“什么发报机?我怎么会有发报机?”
我停下来继续盯着她,安静中从隔壁传来女人的惨叫。
我劝说了她一阵,结结巴巴地说了些皇军是来帮助支那人的,她还很年青, 不要为某国的白种人卖命之类的讨厌话。我能说一些中国话,但是很不熟练。陈 惠芹很天真地眯缝着她的细眼睛看着我。
我冷笑起来,用日语说∶“我的时间不多,打扰了。”对一直立正站在旁边 的宪兵挥了挥手。
他们上前抓住她旗袍的门襟,轻松地往一边撕开,给她打开了铐在身前的双 手,顺带着把她的手臂反拧到身体背后,再把她向下按跪到椅子前面的地板上, 踢飞了她脚上的布鞋。转眼之间,她身上的衣服连同内衣全都被从身后撕扯下来 扔到了屋角里。
训练有素的宪兵把半裸的姑娘扔回椅子,给她反剪在背后的手腕“喀嗒”一 声重新锁上手铐。两人转到她身前蹲下,用废电线把她的脚腕分别捆在椅子的两 条前腿上,顺手拉掉她仍然穿着的白布袜。他们用一把折刀割裂她身上仅剩的内 裤,从她的臀下把碎布片抽出来。
女孩并没有十分地挣扎,也没有说什么“别碰我”、“让我自己来脱”之类 的蠢话。
我转开脸看着墙上挂的字画发呆,两个宪兵之一,矮胖的中川少尉向被迫赤 裸裸地分开腿坐着的年轻姑娘俯下身去,他用一只手玩弄着她的一个乳头,另一 只手从上到下抚摸着她的身体,最后停在姑娘的两腿之间,翻来覆去地摆弄着, 中间姑娘几乎是惊讶地“啊”了一声。
中川从里面抽出沾湿的中指举起来,上面有不多的一点淡红色血迹。中川停 了两秒钟,随即大笑起来,他把手递给姑娘看,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说出 来,发报机,哪里?支那女人,皇军大大地爱护。”
陈惠芹在开始时用不太大的声音骂了几遍“畜牲”,现在闭上眼睛把脸转向 一侧,不过从两颊到原来白净的脖子都变成了鲜艳的桃红色。
和一般中国人的想像不太一样的是,驻守在较大些城市中的大多数宪兵并不 经常强奸女犯人。他们的津贴可以保证他们在中国的城市里享受到十分不错的生 活,在需要时他们可以去很好的娱乐场所寻找日本女人,也有人找了中国人并且 为她在城里租了房子。客观地说,搂抱涂脂抹粉的日本女人,比趴在那些肮脏的 女囚犯身上要有趣得多。
当然,前线的野战部队在进入敌对地区时军纪的混乱是任人皆知的。有时为 了打乱审讯对象的心理,也会命令部下在询问室里进行强奸,但是大多数时候宪 兵们并不是十分情的,因此更多地是让协助我们行动的中国的警备队来干。
现在对于是否要让中川继续干下去我就有些犹豫不决,有些女性被奸污后会 完全放弃抵抗,像失去了支柱似的问一句回答一句,但也有可能变得完全一言不 发。从陈惠芹被侮辱到现在的反应,我判断不出她会是那一种情况,我站起来制 止了中川。
“还是不肯老实地说吗?那样的话他们会像公猪一样爬到你的肚子上来,你 想试试看一个晚上能招待多少头猪吗?三十?四十?”
她害怕了,软弱地说∶“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守法的良民。”
我向她逼近过去,这才第一次仔细地审视她的裸体。和大多数的黄种女人一 样,她胸脯上鼓起着两个不大的半球形乳房,几乎像是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少女, 乳头和乳晕细致得就像蔷薇花瓣。不过她的双腿和她的脖颈与手臂一样,纤细修 长,看起来很引人注意。
“说!东西在哪里?要送到哪里去?”站在她身前一步远的地方,我突然大 声地吼道。
“我是教师,没有要送什么东西。”
“混蛋,自找麻烦的母猪。”我装做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一边对宪兵说∶ “带到隔壁去。”
二号室里野山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对赤条条地挂在屋子一头的那个年轻 姑娘还有印象,他们中学的老师被人密告有反日言论,还在学生中组织读书会, 野山少尉便去把那个教师连同他读书会的学生全部抓进了宪兵队。教师被揍得半 死后判了十年徒刑,送到哪座矿山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去了。有些学生被人保了出 去,剩下运气不好的,既没有判刑也没有释放,就一直关在宪兵队里,有时就像 今天这样被用来当作恐吓的材料。
为了制造效果,野山把她反绑上双手,用一个大铁钩从颌下钩穿她的下巴挂 在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上,让她的双脚只有脚趾着地,弄得她嘴巴里、脖子上乱 七八糟的到处是血。她凄惨地往后仰着头,下巴尖奇怪地成了整个人的最高点。
一个新兵坐在她身前,守着一个中国北方居民家中常用的小煤炉,等上一阵 便抽出一根烧红的铁条按到女学生身上。女学生全身像鱼似的一扭,因为嘴中插 着钩子不太喊叫得出来,她每次只是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惨痛不堪的呜咽。
我注意到被带进来的陈惠芹转开脸躲避着酷刑场面,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变得 合作一些。我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下令说∶“开始干吧!”
宪兵把她推到浑身散发着焦臭味的女学生旁边,用另一个垂下的钩子钩住她 的手铐,把她双脚离开地面悬吊起来,然后挥舞军用皮带狠抽她的身体。
打了大约四十多下我叫停,把她从上面放下来,她用手臂支撑着上身坐在地 下,急促地喘息着,白晰的皮肤表面高高地鼓起了一条一条的青紫色伤痕,原来 整整齐齐的短发被汗水零乱地沾在额头和脸颊上。
开头的这场鞭打和前面剥去女犯的衣服一样是为了震摄讯问对象的决心,使 她认识到这里有着完全不同的行事规则,进而怀疑自己事先积蓄的意志力是否足 够。
宪兵把女人按跪到地上,把她的两手换到身前,往她的手指缝里挨个夹进粗 大的方竹筷。两个粗壮的家伙握着筷子的两头,表情冷漠地用劲压紧。一瞬间, 女人受刑的右手上四个手指笔直地张开,大大地伸展在空中,而她跪在后面的身 体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那样瘫软到地板上扭摆着。她在狂乱中本能地往回用力抽 自己的手,宪兵们抓住手铐把她的手拉到合适的高度,重新开始狠夹她的下两个 手指,以后再换上她的左手。
“好姑娘,想起来没有?东西要送到哪里去?”
她侧身躺在地下,一对细眼睛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一声不吭。
中川拿来一块厚木板压在她的踝骨上,把穿着军靴的脚重重地踩上去,姑娘 痛苦地“哎哟”了一声。中川抬起脚一下一下地跺着,终于使她一连声地惨叫起 来,这是用刑以后她第一次忍不住喊痛。
中川在她脚边蹲下,摸索着姑娘已经皮破血流的脚踝,大概是想看看骨头有 没有碎,但是接着他却握住姑娘的一只脚打量了起来。女孩的脚背高而窄,足趾 因为细长显得柔弱无力,中川带着“确实值得一试啊”那样的神情捡起扔在地上 的筷子夹进她的足趾间,直接用手使劲压着。
把她拖起来仰天捆上了那张铁床,在脚那一头垫进几块砖头使她的头部低一 些,用湿毛巾堵住她的鼻子,这样她为了唿吸不得不张开嘴,中川便把冷水不停 地往她的嘴里倒下去。她又咳又呛地在水柱下面挣扎着,中川是老手,一会儿功 夫就把她的肚子灌得大大地挺了起来。
解下来放到地上猛踩她的肚子,她软弱无力地试着把中川的皮鞋从自己的肚 子上推开,那当然是毫无用处的。水从她的嘴里、鼻孔里和肛门中一股一股地涌 出来,弄得她满脸满身都是水淋淋的,地面上也变得又湿又滑。
我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两个宪兵已经让到一边,留下她一个人躺在那里, 全身抽搐着没完没了地呕吐,这时她吐出来的已经是小口小口淡红色的血水了。
就在地上按住她,又给她灌了差不多一铅桶水。看着纤细的女人把铐在一起 的双手捂在圆滚滚的大肚子上可怜地扭动身体,努力避开皮靴的踩踏,那种地狱 般的情景是每个人都要同情的吧。不过我刚才接的电话是队里打来的,中佐的怒 吼声现在还在我耳边响着,我不会还有多少耐心。
我向地上的女人弯下腰,抓住她湿漉漉的头发。这时的陈惠芹已经完全没有 了刚才那样一本正经的教师模样,她脸色惨白,半张着的嘴里满是清水,一阵阵 撕心裂肺的干呕使她全身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样。
“求、求求你们┅┅别再灌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啊,是那样吗?”我阴沉地笑起来。虽然她仍然在否认,不过看来已经快 要垮掉了。“开导开导她。”我对会说中国话的野山说。
野山这个战前在中国开布店的商人,很得意地显示他会熟练地运用中国北方 的卷舌口音。他蹲在女人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大意是从来没有人在宪兵队 能熬过三天还不开口说话的,我们对她做的还仅仅只是个开头而已,我们将要如 何如何,对女人还可以如何如何。
她轻声说∶“你们杀了我吧。”
于是野山向她解释,我们决不会简单地杀掉她,相反,我们要让她一直活着 经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我们甚至会让医生给她治疗,直到她不得不把我们想要知 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我们。
当然,在那之后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好了。我们会放了她,会给她钱,给她在 别的什么地方找个事情做。这当然是谎言,被确认了抗日分子身份的人,无论他 (她)供认与否,极少有能够被释放的。像陈惠芹这样具有情报背景的对象,在 她全部坦白后几乎可以肯定会被处决,或者会长期关押起来,准备以后还可能有 什么用。
不过这并不是眼前的问题,眼下的问题是我注意到在野山的喋喋不休之下, 那姑娘闭着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反应,我意识到她只是狡猾地利用这个机会休息。
大家重新忙乱地活动起来,手摇发电机也被拖了出来。把发电机引出线的铜 丝绕在姑娘的两个乳头上猛力地摇着摇柄,电流把她捆紧的裸体打得像落在河岸 上的鱼一样上下乱跳。她昏死过去,便用烟把她 醒再干,等她第二次苏醒过来 后,他们解开其中一个线头缠在一根铜棒上,把铜棒插进女人的下体深处。
那个新兵躲在一边机械地摇动发电机,姑娘惊吓般地大大张开嘴巴,一开一 合地挣扎了近十秒钟才叫出声来,那种恐怖怪异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完全不像 是从人的嘴里能发出来的。不过在当时我们丝毫也不在意,在二号室里几乎每天 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盯着她的胸脯和乳房,可以清楚地看到汗珠一颗一颗地从皮肤下面冒出来, 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变得像一粒黄豆那样大小,然后就突然地滚落到身体下面 去。随着摇动发电机的节奏,一股黄色的尿液时急时缓地从她的身体下部流淌出 来,很快地在地面上积起了一滩水。
她的眼睛恐怕从生出来起就没有瞪得那么圆过,见她的黑眼珠往上翻过去我 们便停一会儿,等她恢复些再摇。
就这样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多钟,居然还是没有结果。女人的嘴边涂满了带血 的口涎,嗓子已经完全叫哑了。估计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经受不住而死掉,于是我 决定暂时停止,把满脸都是眼泪和汗水的姑娘扶起来喂了点盐开水。
“让她休息三个小时,给她吃点东西。”我对中川说∶“十一点钟,找几个 人来陪她,她一个人躺在这里不冷清吗?”我补充了一句∶“不要叫中国人。明 白吗?”
“明白。”
这整件事必须完全地保守秘密,对中国的警备队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只好依 靠中川他们了。
我去了一家也许叫做《××之月》的娱乐场所,本来打算在那里过夜,到早 晨再回宪兵队。但到了半夜就清醒过来,开始反复地考虑这个案子。按照我了解 的这个情报组织的工作方式,只要拖过两三天,那个女教师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我现在不知道他们预定接交物品的时间,很显然等到这个时间一过,再也不会有 人还愚蠢地等在那里。也许,如果我足够幸运,由于实际情况的变化多端,事先 会为第一次交接万一失败安排了第二个联络地点,那样的话,我就还能再有一两 天时间。
另一方面,我还得为在上岭愚蠢的逮捕行为作出辩解。我无从得知白左机关 他们对陈惠芹的控制程度,因此也无从判别在面临失去跟踪对象时究竟是不是应 该像野山那样喊叫起来。
要是这样推想下去,就会有无穷多的应该如何以及不应该如何。现实的唯一 出路,就是让那姓陈的女教师迅速地说出详情,我便可以相机行事。只要有了成 绩,无论当初干得是对是错都不会有人追究,否则白左机关会到处贬低陆军,宪 兵本部的××中佐恐怕只好让我去剖腹。
我在凌晨两点钟返回分队大院里的二号室,屋里点着电灯,陈惠芹依旧赤裸 着全身,紧靠着墙壁跪坐在自己的脚上,双手反铐在身后墙脚边横钉着的铁管上 面。她的腿向两边分开,疲惫地低垂着头。在她身前的三个宪兵也跟她一样赤条 条地一丝不挂,那个小煤炉就放在旁边。
“已经那样干了,正在问话。”他们报告说,我在一边坐下听。
中川他们问的都是淫秽的下流问题,中川多少次,尾崎多少次之类。如果女 人不肯回答,便用炉子里烤着的细铁条折磨她。由于被烙在乳房上确实很痛苦, 她会觉得这并不是要拼死保守的秘密,就会开始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回答。问 过一阵之后再转到重要的问题上来,中川希望年轻的女人会觉得就连那样难听的 话都说出来了,再抵抗还有什么意义。这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探究对方 心理的工作手段而已。
“再去内务班叫几个人来,干到四、五点钟让她睡一会儿。不要烫得太厉害 了。”我拼命克制着马上开始狂热地拷问的想法,临走前对他们吩咐道。
第二天
我睡到早晨八点多钟。宪兵们在讯问室的地上铺了一块破线毯让女犯躺在上 面,秋天的夜里很凉,还从前院的拘留室里拿了一条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被盖 在她身上。为了防止她可能的捣乱行为,仍然给她戴着手铐,给她的脚上锁了一 副五公斤重的脚镣,那么重的型号通常是对男犯使用的。由于我的命令是一分钟 也不能让她离开视线,有个上等兵一直守在讯问室里。
我掀开她身上的棉被喝令她站起来,她用了很大的力量和勇气才能扶着墙站 直身体,当她努力这样做的时候,两条腿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她的身体正面已经 被烙出了一些伤痕,大多是烧坏了表皮,露出下面一小块积蓄着体液的浅红色肌 肉,也有几处烤焦的皮肤像皱纸那样缩成一团。她的手指和脚趾都已经肿胀了起 来,其中有几个特别严重,看上去表皮下亮晶晶地积着水,有可能里面的骨头已 经断了。
上等兵告诉我,他们后来又叫来了八个人,那么这个晚上她已经被凌辱了十 多次了。
“昨天不还是处女吗?现在的感觉肯定很复杂吧?不想谈一谈吗?”
她垂低着头又恢复了那种装傻的样子,像放留声机似的重复着“我是普通教 师,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之类的套话。
“走,到隔壁去,看我们会怎样对待你!”我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大喊大 叫起来。
她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动,由于疼痛再加上脚镣的重量,她几乎不抬脚,只用 脚掌擦着地面往前移。她从我身边经过在门口停住了片刻,也许是因为外面的阳 光耀眼吧。她的背和臀在逆光中看来很光洁,形状也很好看。但是我已经十分疯 狂,只是恶毒地想∶要是她今天还是那么顽固的话,我就要让这块地方变得像中 国的饺子馅一样。
铁链声在门外停住了,我跟出门去,院子里没有其它人。姑娘斜靠在隔壁房 间的门口,一手扶墙,一手捂着小腹,她闭着眼睛,很深地弯着腰。
“哼,受不了了吗?”我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她重新慢慢地移进门里 去。
“到铁床那一头去!”里面有人喝道。
“往前,再往前,跪到炉子边上去!”
“就这样看着火不准动。”
“这样会暖和一些吧?”
里面的几个家伙都是昨天晚上到过现场的,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起当时 的情景侮辱着姑娘,一个比一个更加没有顾忌,以至于我在门外听着都皱起了眉 毛。
野山兴致勃勃地翻译着,他们越来越高兴,哄笑着要她表演,姑娘已是带有 哭腔的声音固执地重复着∶“不┅┅不┅┅”然后他们就开始打她。
我进去时她已经被拖到了屋子中央,有人紧抓着她的头发。她的脸正好对着 门,一双眼睛像是被逼到了屋角里的兔子那样充满了绝望。
“恐怕这样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虽然我是这样的判断,走进去本来就 是打算催促他们尽快地开始,但还是微笑着等了一阵。
后来还是让她仰天躺到了铁床上,拉开四肢捆紧手脚。
“上面已经烤过了,再不弄弄下面会不均匀。”姑娘足弓很深的脚掌与她平 躺的身体垂直着竖立在那里,宪兵们把棉花团倒上酒精,用细铁丝捆绑到她的脚 底上。
火点了起来,一开始酒精冒出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的火。她猛抽她的腿,带动 着铁床都摇晃起来,同时偏过头从旁边看着自己正在散发出青色烟雾的两只脚。 她紧咬着嘴唇一下一下更加用力地往回收腿,就那样沉默地和系紧脚腕的绳子搏 斗了一两分钟。
然后她坚毅的神情被痛苦一点一点地撕扯开去,一长串令人胆战的哀鸣冲开 她紧闭的嘴唇。她的两条腿变成了散乱的抽搐,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扭曲成各种奇 怪的形态。她转开脸朝天,完全失控地哭叫起来∶“妈妈呀,我痛啊┅┅”
火熄灭了,问陈惠芹。她抽泣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烫她!”
从炉子里抽出烙铁,头一下就凶狠地按在姑娘两乳之间窄窄的胸脯上。她确 实已经咬紧牙齿做好了准备,但是巨大的痛楚肯定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像,她充 满恐惧地惊叫了一声,胸廓在火红的铁条下深深地收缩进去。
往她的一对乳房上烫了好几下,再烫她的腋窝。她这时还有点力气,挣扎扭 动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发出“妈妈呀”、“痛死我啦”、“我真的不知道呀”的 尖叫,一声比声比一声凄惨。
宪兵们终于停了手,陈惠芹绷紧的身体也在铁床上松驰开来。既然整个胸乳 都已经变成了一大块黑红相间、粘液四溢的半熟的烤肉,她还以为最痛苦的阶段 已经坚持过去了呢。
可是拷问的原则就是持续地施加压力。等到通炉子用的细通条重新烤成了炽 热的白色,野山舔着嘴唇,开始用它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点触着姑娘敏感的乳晕 和乳头。他在这一带非常有耐心地把陈惠芹折磨了很长时间,弄出了一连串紫红 色的血泡,再把它们一个个戳穿撕裂,到最后把痛苦不堪的姑娘逼得几乎已经神 经错乱了。
等她稍稍平静了一些,宪兵们用手一缕一缕拔光了她的体毛,把烙铁按到她 血迹斑斑的身体下部。接下去他们本想再烫里面的粘膜,但是她抖动得很厉害, 结果按她的人被烙铁烫了手。于是松开了她,只把烧红的铁条放平了往下面压; 再换上一根新从炉子里抽出来的往里乱捅;竖起来从上往下用力划,遇到能探进 去的地方,便把半根铁条都伸了进去。
她嚎叫得像动物一样嘶哑难听,眉眼口鼻全都可怕地改变了形状,根本不像 是一张人的脸了。她狂乱地把头往后面的铁杆上撞,虽然手和脚都在铁床的框架 上捆得很紧,她还是能把背和臀部从架子上挺起来几乎有半尺高。中川用两只手 握住她的头发搏斗了一阵才制止了她,往她头上浇了一桶水。
事实上连中川的脸色都有点变了,大家一时默不作声地盯着女人的脸。
“发报机要送到哪里?”
“我、我真的、没有发报机。”
“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哎哟┅┅什么名字?”
“谁派你来的?”
“┅┅”
又有人从炉子里抽出了烙铁,我朝他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制止了他。用火 烙烫确实能给人造成极大的痛苦和强烈的心理打击,但过度地烧伤并不能使被讯 问者感受到的痛苦持续增加。人体痛感最烈的是表层皮肤遭到破坏,下面富含神 经末梢的细嫩的真皮组织被暴露在外的时候。这时的伤处看起来十分湿润,表现 出粉红色或粉白色,就是轻微的触摸都能使人痛得发抖。我曾见过被开水淋遍了 全身的人,痛得整个晚上在拘留室中用头不停地撞墙,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还停 不下来。
如果继续施加高温的话,最终会把全部皮肤连同下面的脂肪完全烤成焦炭, 那样受伤者就根本没有什么痛感了。当然,他的那块地方以后会有很大的问题, 会受到感泄烂出一个洞,可是对于即时的逼问来说,效果不如较浅些的烫伤。
同时,常常选择乳头、阴部作为烙烫的部位,主要并不是因为淫邪,而是因 为那里神经最集中、最为敏感,烫腋下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当然,对于生殖器 官的施刑,给与男女犯人的巨大心理打击也是不可否认的。
我认为,我的宪兵们不管是使用烙铁还是酒精和棉花都能恰到好处。
宪兵们抓紧陈惠芹的头发,把她的头从铁床上拉起来往前按,让她的脸凑到 自己胸前的那对乳房上,让她看看自己的乳房现在的样子。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认 真工作,她的乳房像是两只被一小条一小条地撕去了表皮的水蜜桃一样,浅红松 软的皮下组织烂糟糟地浸没在粘稠的黄色体液当中。
把平时用来缝棉袄的大约五公分长的钢针举起来给她看,恐吓她,然后就在 姑娘的鼻子尖底下用针尖往她烫烂了表皮的嫩肉上乱划,每划一下,都使她像是 怕冷似的直打寒战。最后,可怜的女人眼睁睁地盯着那根钢针一公分一公分从自 己的乳头正中扎了进去。恐怕她的感觉会像是扎在心尖上一样吧,她都没怎么叫 喊,甚至也没有能够昏过去,却像是被施了法术似的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只露出 一点针尾的乳峰。
姑娘全身的肌肉像男人那样一块一块地耸立起来,在皮肤下凸现出清晰的轮 廓。她细软的身体现在绷得像拉直的弓弦一样紧。
突然地,那只正被扎进钢针的右乳房像是获得了独立的生命似的,在中川手 中一抖一抖地跳动起来,每跳一下,便从顶端的伤口里忽地冒出一粒血珠。与它 应和着,姑娘正呆呆地瞪着它的细眼睛中也同时涌出一大滴眼泪。
中川又拿起第二根针再给她看┅┅在乳房上划┅┅在第一根针尾稍稍下面一 点的地方再扎进去。
看着第二根针扎进一半,陈惠芹想闭上眼睛,几个声音立刻怒骂起来∶“睁 开眼睛,好好看着!”同时更用力地撕扯着她的头发。
她再睁眼,突然软弱地说∶“别,别再扎了。”声调很特别,大家意识到这 一点后停住了手。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说∶“我,我都告诉你们。”
宪兵们把她的头放回铁床上,一齐朝我看。我看了看表,十点多一点。如果 这是真的,今天之内还来得及做些事情。我问∶“发报机在哪里?”
“在┅┅在江边,大豆集沿江往南一百多米,也许,两百米吧。有一间土坯 房子后面。”
我朝野山看了一眼,他后来与那个白左的中国特务一起工作了大半天,把陈 惠芹在上岭走过的路线重新走了好几遍。他稍稍点头,意思是她到过那里。
“为什么放在那里?”
她稍稍有些惊讶∶“干什么?让人来取呀!”
很令人惭愧的是,我一直在等着这个联络员在小城中四处乱转,最终确定没 有人跟踪后便狡猾地熘到一家中国人居住的院子门口,轻轻敲几下门。等到她再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没有那口箱子了。
因此我一直认为,我们在她送交东西之前就抓住了她,在两三天之内,那些 等着收取东西的人未必能够及时得到警告。我一直在幻想带领一个行动组冲进那 个最神秘的情报组织的一个联络站,甚至一个指挥中心,可是现在情况就不太一 样了,我本该想到这种“信箱”的交货方式的,一定是这几年来我跟土匪作战太 多,让我变愚蠢了。
“哎哟,痛啊!”她呻吟起来∶“给我喝点水吧。”
我作了个“就那样吧”的表示,宪兵们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把她的上半身 从铁床上扶起来。姑娘软绵绵地靠在折磨了她一天一夜的行刑者的臂弯里,像个 孩子似的贪婪地喝了一整杯水,还像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她脚上的绳子也解开 了,因为在用刑时拼命挣扎,绳子几乎完全嵌进了她的肉里。
我的手下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多少都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除了几个像中 川那样的疯子,把一个小姑娘,即使她是支那人,弄到这种程度,让这些三、五 年前的农民和渔夫心中难免有些怪异的感觉。当然,如果她不坦白,我们仍然会 无所顾忌地干下去,那是我们在战争中效忠国家和天皇的唯一正确的方法。现在 这活儿算是做完了。
我本人从不怀疑陈惠芹最终会垮掉,能坚持过日本宪兵的逼问而不老实坦白 的人是不存在的。使我急迫的只是时间,时间拖得太久,犯人再说什么都没有意 义了。但是我并不喜欢陈惠芹这一回的表现,大多数人会在忍受不住极度痛苦, 陷入完全狂乱的状态时表示同意坦白,然后让他休息一点时间开始讯问,他会表 现得十分合作。因为他这时已被吓坏了,只要威胁一下,说要给他重新试用一下 刚才的手段便足以打消他重新顽抗的念头。而陈惠芹并不是在最接近崩溃的时候 认输的,和刚才的酷烈情形相比,她说话时的态度显得过分冷静了一点。
我扫了她一眼,靠在椅子上的姑娘正低着头,用手轻轻地按压自己被扎进了 两根缝衣针的左乳房,撅起嘴唇往上面吹气。她的两条腿直挺挺地伸展着,而且 向两边分得很开(并拢会更痛),旁若无人地正对着她身前的男人们。一天一夜 的功夫就把本应是羞怯的未婚女人变成这个样子,也许她是真的不行了吧。
我坐到纪录员的桌子后面,翻开一个硬面夹子。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唯一 的一张东西是上岭镇的平面图,上面用铅笔勾出第一天陈惠琴走过的路线。
“陈小姐,我们开始吧。”
标准的讯问应该让被讯问的对象从头开始说,让她一步一步地去组织自己的 故事,但是现在我不能等。
“你知道去取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取吗?”
“不知道。”
“东西送到了你怎么向联系人报告?”
“我在三天后戴着红围巾从纬四路的鸿昌布行走到乐记面馆,我不去就是出 事了。”
“你的联系人怎么跟你联系?”
“他把信送到学校门房。如果是五点半约我吃饭,我就去信箱取指示或者要 送的东西。”
“信箱在哪里?”
“在红山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里面有一条石缝。”
“红山后山┅┅很好。从哪条路上去的?就是李异前面那条路,有个石牌坊 的?”
“不是,是晓沟这一边。”
这么说她确实熟悉红山,牌坊前面那条路是走不通的。
“具体地点在哪里?”
“不到山顶,往右边一条小路拐进去。位置这样很难说清楚。”
“这次去××市取电台的指示也是在这里拿的吗?”
“是的。”
“哪一天?”
“前三天,不,是再前一天吧。十二号。”
“胡说!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我把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把身边的记录员 也吓了一跳∶“皇军的27中队在红山做山地作战演习,那片山坡已经被封锁了 七、八天了!”
她一时呆住了,嘴唇抖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来。
“胆敢欺骗皇军┅┅想一想,想一想刚才尝过的味道。他们会把针一根一根 地刺进你的肉里去,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我换上一副笑脸走到她身边,摸着她肩膀上的烙伤,四个手指被溢出的液体 沾得滑熘熘的,同时感觉到她在我的手下瑟瑟发抖。
“小姑娘,我知道你很痛,痛得说错了话。再从头来一遍好吗?发报机藏在 哪里?”
根本就没有27中队,也没有什么作战演习。但是如果你并不在你说的那个 时间里真的去过某处,你就无从确定有还是没有。受审对象的问题在于∶事先准 备好的供词是不能改变的。你说你是一个普通教师,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什么都不 知道,临场重新编造的谎言绝不可能没有漏洞。
我想陈惠芹心里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认为她现在 再要开口,说的多半会是事实了。
她没有试图辩解,她知道那没有用,只能越说越糟。但是她咬住了自己的嘴 唇,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我抑制着愤怒和失望转身走回桌子,身后传来乱七八糟的响动和女人勉强压 抑着的“哦┅┅哦┅┅”的声音。宪兵们就在椅子上按住她,正在用针扎她的另 一个乳头。
我在椅子前立定,向后转,走到她身前再向后转,又走了一个来回。她现在 跪在椅子后面,摊平的两手被紧紧地按在椅子面上,用钳子夹紧一根针插在她食 指的指甲缝里,再用铁锤把它敲进去。
她的身子随着铁锤的敲击一耸一耸地往上窜,猛烈地向两边甩着头,又有人 上去帮忙按住她。
“发报机,在哪里?”
“我┅┅我┅┅我┅┅”她喘息着说了好几个“我”字,却没有了下文。
再往中指里钉进一根,再问∶“电台,在哪里?”
她昏死过去一次。
钉无名指的那一根针尖从手指的第二个关节上穿了出来,钉满了她右手的前 四个指头再逐个地钉她的左手,也钉满了。手背上和椅子面上到处流着血水。
再问∶“在哪里?”
她甚至还有力气抬起头挑 地看了我一眼。
“脚。”
把姑娘推倒在地上,让她两脚并拢,脚底贴着一块厚木板,用绳子胡乱地缠 紧,脚尖垂直向上,再挨个地把钢针钉进她的每一个足趾中去。脚趾比较短,钢 针能一直刺进昨天被夹伤的趾根。从几个肿胀的特别利害的脚趾中流出的是几乎 没有血色的混浊的泡沫,量大得令人吃惊。
她第二次昏迷过去,弄了半天没弄醒。
“叫军医,叫山田来。把她弄醒了来叫我。”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才来队长室告诉我她醒了,已经是傍晚了。
“再烫。”
让她脸朝铁床跪在地下,手臂伸在铁床上捆住。从她的肩膀开始,把烤红的 铁条按上去大约五秒钟,换一根铁条,移到下面四、五公分的地方再按下去。就 这样顺序往下烙,一直烙到她的臀部,再回到上面从她的脖颈开始。这一次几乎 是一节节地烙着她的嵴椎骨,年轻女人的反应很强烈。
一直烙到她的尾骨,然后再是第二个肩膀。整个背可以烙三排,我们也就那 样烙了三排。
把她解开拖到刑床上,陈惠芹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用捆就那么一 动不动地朝天躺着,两条腿无力地垂挂在床边。首先是不能让她昏过去,于是找 来山田给她注射了据说可以刺激神经的针剂。
“再叫几个人来。”是我下的命令。于是又去拉来了几个人,二号室里挤着 十二、三个男人把陈惠芹围在中间,而那姑娘的女性器官刚刚已被从里到外地烫 烂了。
我确实已经发誓要真实客观地写出所有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的年纪恐怕 已经太大了,对于那个晚上的那两个小时,即使是试图回忆一下当时电灯光下她 脸上的那种表情都已超出了我的心脏所能承受的限度。
不得不说的是∶就在那两个小时的过程中间,为了让她“更敏锐地感受日本 人的气概”,对她的体内至少又用过一次烙铁。
有两个家伙一开始就在小炉子上用一个铜锅煮辣椒酱,就是那种农民到处成 串挂着的红辣椒,切成碎块放了小半锅,加些水在火上炖着。后来呛得大家都受 不了,便把整个炉子拎到屋外去了。
大家结束之后把锅子端进来,是小半锅红彤彤、烂糟糟的东西。对女人说∶ “那么久地工作过很疲劳吧?明天会化脓的,给你消消毒吧。”于是拉开她的大 腿,赤手把红色的辣椒酱一把一把地塞进去,再用手指抹开。为了不让她用手干 扰,把她的两手又反铐到身后去了。
其实陈惠琴根本无力干扰,她几乎连扭动身体躲避一下都办不到。她平静地 躺在那里听任他们在下面胡闹,偶尔轻微地抽搐一两下,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短 促的、像是晚上做恶梦的人那样的哼哼声。不过随着辣椒在体内产生了效果,她 的唿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好了,身体里一定会觉得很温暖吧?”大家站起身来看着她,那姑娘在众 目睽睽之下把被人分开的腿慢慢地并拢,又努力着把一条腿抬起来搁到另一条腿 上。两条腿扭绞在一起夹紧,再把身体向一边侧。
她一共试了三次才使自己侧卧过来,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以一种电影慢放般的 迟缓速度完成的。她现在努力着曲起双腿把膝盖顶在自己的肚子上,这样还是不 行。她窄窄的鼻翼向外张开,胸脯上下起伏了半天才积聚起新的力量把两条腿在 脚镣的限制内重新尽量地伸开,像被烫了舌头那样往嘴里吸冷气。这其实跟她烧 灼的下身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嗫嚅着说∶“渴,给点水┅┅”
这提醒了我们,有人轻轻一捏就弄开了她的嘴,她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口还剩 下一小半辣椒酱的小锅端到了自己的唇边,眼神就像是疯了一样。深红的浆汁倒 得她满嘴满唇都是,覆盖住了她的鼻孔,她现在要想唿吸就得把这些东西吸进肺 里去。
那几个晚上才被叫过来、没有参加前面刑讯的小子哈哈大笑起来,而一直跟 着干了两天的宪兵们转身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去洗手。我认为他们的士气有问题, 想叫住他们训斥几句,但是接着自己也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疲乏。留下两个宪兵, 我把其他的人打发出了房间。
我满怀厌恶地盯着又咳又呛,在地上没完没了地翻过来折过去的陈惠芹。她 的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舌头长长地拖在嘴外,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地喘出过 一口气。从她的胸腔里发出一声声哨子似的鸣叫,同时从嘴里和鼻孔里往外喷涌 出杂乱的液体,她的脸上和乱糟糟的头发上已经层层叠叠地堆满了这种混合着暗 红色小块的东西,分不出是血块还是辣椒碎片。然后又是一连串像是要把内脏全 都吐出来似的咳杖。
“这不是女人,是个夜叉。”我愤怒地想,她这时看上去也确实像个女鬼。 “没有人能这样坚持。”我的感觉不像是我正疯狂地折磨她,倒像是她被特地派 来折磨我。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最终一定会供认一切,但是却如此顽固地坚持一 分钟算一分钟。
本来是很好地获得上级赏识的机会,破获一个很隐蔽的敌人的情报组织,就 这样让这个疯女人毁掉了。我便是这样愤怒地诅咒所有的人和事∶该死的中国女 人!该死的军车司机!该死的白左机关!
女人总算咳出了吸进气管里的大部分辣椒末。她在地下呜咽着、爬着,把身 体翻了过去让自己的背嵴朝上,像蠕虫那样一起一伏地扭动,沉默地在地上磨擦 自己的肌肤。她是希望青砖地面上的凉气能够渗进小腹中去,减缓一点体内燃烧 着的火焰吧。她的手一直被铐在身后,完全帮不上忙。
“给她弄弄。”
两个倒霉的家伙情绪低落地为女犯洗脸,把她扶起来喝了点水,喝了点粥, 甚至还要扶她去厕所。这些事从来都是让其它的囚犯干的,但是陈惠芹自从进了 这间屋子之后,还没有让她接触过一个中国人。
“把她挂到墙上去。”
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干这个,他们把姑娘拉到墙边,把她铐在背后的双手用 绳子绕在砖墙上固定着的一段铁管上。铁管的位置比人的膝盖略高一点,手被固 定在这个高度上,犯人站立起来两腿不能伸直,蹲下去脚跟碰不到地。
这是全世界的J。C都会使用的方法之一。更严格一点的做法是把犯人的两 脚也用绳子固定在墙角边,这样可以避免他把脚往外移开一些放平,用背靠在墙 上来支撑一部分体重。二号室墙脚边的另一根铁管正好可以起这个作用,于是把 女人脚上锁着的脚镣铁链在铁管上缠绕了几圈抽紧。
陈惠芹本来就无力站直,那对被火烧坏的脚底一触及地面,她就连脸色都变 了。她顺着砖墙滑落下去,身体的重量落在前面几个折过来的足趾上,她并不是 太响地“哎哟”了一声,身子却剧烈地抖动起来,仍插在她指甲缝的钢针离地面 不那么远了。
我走过去,把结实的军靴踩在她的趾头上,用力地左右碾压。抬起脚看看, 像是被踩死的小虫那样扁扁的,每个趾头前面被挤出了一片血水。蜷缩在下面的 姑娘勉强仰起脸来,眼睛里亮晶晶地蓄满了泪水。她的嘴唇颤动了半天,却一个 字也没有说出来。我等了一会儿,开始猛力地跺她的另一只脚。
她可能是失去了知觉,“把她弄醒。”我冷漠地下令∶“看着她,不准她睡 着。”
陈惠芹被反剪双臂,用她伤残的脚半蹲着渡过了那一整夜。我不知道两个值 夜的宪兵为了渡过无聊的时光是如何折磨姑娘来寻开心的,但是我确实很想知道 一个小时之后在她全身关节酸痛难忍,每一条肌肉无法抑制地激烈颤抖的时候在 想些什么。我知道那时的感觉会是每一分钟都像渡过了整整一天那么长,再加上 她下体中火辣辣的烧灼┅┅
前面是完完全全没有尽头的忍受,难道那姑娘就一刻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第三天
这天上午我躲在队长室里烦躁不安地翻看着档案材料,没有去对面平房中的 讯问室。中川在那里指挥,用剃须刀片割开她的皮肉,往伤口里搓进盐粒,那样 的事他很有耐心地干到十点多钟。
十二点半我换上一件灰色的中式夹袄,坐到队长室隔壁那个带套间的小会客 室里。房间中央放了一张四方的麻将桌,暂时当作餐厅,让城中心的鸿福楼送了 几个菜。
他们在那边给女孩子套上了一件黑上衣和一条黑裙子(浅色的质料上会渗透 出血迹来,太难看),好像是从隔壁警备队队长的女人那里借来的。这是陈惠芹 被捕后头一次被允许穿上衣服,也是她一生中穿过的最后一套衣服。
从这天下午起,直到一个多月后在地下室里被秘密处决为止,我们再也没有 费心让她穿过什么,她就一直是一丝不挂地赤露着全身渡过的。
两个宪兵夹着她穿过后院,把她隔着方桌放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这时才给她 除掉了手铐。没有为她借鞋,她那双扭曲肿胀的脚可能也套不进普通的鞋了,脚 镣仍然锁在她的脚腕上。
军医已经给她注射了一支吗啡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她恐怕会痛得缩到桌子 底下去吧。
“我本人非常地、非常地钦佩你,姑娘,你是一个真正的武士。我从没有遇 到过像你这样坚强的女人。现在我们之间的战斗结束了,是我输了。我希望以后 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我像一个愚蠢的演员那样声音低沉地说,希望会给她一个深刻的印象。虽然 她明显地十分疲倦,还是稍稍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我站起身为她倒一种中国产的红酒,很甜,同时甜蜜地笑起来。
“混蛋,我在日本都没有给女人倒过酒!”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端起另一个 杯子绕到陈惠芹身边,她哆嗦了一下。
“为勇敢的姑娘干杯。”
她仍然坐在那里低着头,从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后面还是能看到她脖颈上暗 红色的烫伤。由于手指根本不能弯曲,她用拇指和手掌的边缘夹起酒杯。我正想 她会不会把酒倒到我身上来,但是她慢慢地喝了差不多半杯。
我的中国话不能表达更复杂的内容,我把野山叫进来翻译,然后我再改成日 语。
“我研究过你们的档案,知道你们有规定在被捕后应尽量拖延坦白的时间, 但是在经过一定的时间,大概是两到三天以后吧,如果生命或身体受到严重伤害 的威胁可以坦白。你的组织和我一样懂得,一旦有人落入对方手中,要指望他或 她能够顽抗到底是根本荒谬的。
你的东西没有送到。那间破草房连同它周围十米方圆的地面我们都一寸一寸 地扒开来看过了,连放一张纸片的合适地点都没有。”
她把嘴角向上弯起来,勉强表现了一个微笑,说∶“在十二米外的那棵榆树 下面。”
我闭上眼睛等了两秒钟,像是咽下一只苍蝇。
我还没告诉她,十来个宪兵、宪补加上中国J。C,昨天下午一直在搜索红 山那块地方。
“你没有送到东西,你的同志们,从上到下没有人不知道你出了问题。如果 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他们现在肯定已经不在那里了。如果你们是用信箱传递东 西,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那里去东张西望了。就算我现在把你放到大街上去,你 的上级也决不会再来找你送个什么纸条或者炸弹。他现在恐怕已经坐在哪一班去 港口的火车上了吧,只剩下你一个小姑娘孤孤单单地留在我们的手里了。
对于他们来说你只不过是出事了,然后就被切断了联系,整个组织没有受到 影响,对吗?你无论再做什么都对他们没有影响,也和他们无关了。
我们的确把你打得很厉害,也做了一些,嗯,不太礼貌的事。不过这是我的 责任,跟你负担的责任一样。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们找出来,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我输了,我可能会因此受到惩罚,被调到前线的部队去。
从你被我们带进这个院子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十七个小时,离你们纪律 规定的还差一个小时吧。我不在乎这点时间,我想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陈小姐 可以在里间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以后就在这里,泡上茶,我们慢慢地聊一聊。 陈小姐,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好不好?”
谁都能听出来我差不多是在恳求她了。她保持着沉默,最后说∶“我想躺一 会儿。”
“好,好,当然可以,晚上我们再重新来。陈小姐,把酒喝了吧!”
她又用拇指和手掌夹起酒杯喝干了。
“陈小姐,这边。”我为她移开挡着道的椅子。
她盯着自己的光脚看,我瞪了野山一眼,野山立正,然后把姑娘从椅子上扶 起来。虽然她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野山的手臂上,但脚掌一压紧地面就低声呻吟 起来,她走过的青砖地面上印出两行淡红色的脚印。
野山退出来,“关上门!”他关上门,我继续喝酒,一言不发。
一个小时后去看她的人报告说她睡着了,我又等了半个小时走进里间。姑娘 仰天躺在那张中式的木榻上,两臂环抱在胸前,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虽然她 很疲倦,止痛药的效力稍过她就被痛醒了。
我尽可能和蔼地笑着,对外面喊泡茶。
她表情痛苦地挣扎了半天让自己在榻沿上坐起来,从茶上捧起茶杯。她的 衣服前襟已经贴到了身体上,上面印出一块一块的水迹。因为是在黑色的质料上 看不出颜色,不过只能是她的伤处流出的血吧。
“陈小姐是师范学校出身的吧,是哪一所学校呀?”
“是××师范学校。”
“你不是在哪里加入组织的吧?”
“不,”否认得快了一点∶“我不是。”
“我们已经说好了,姑娘,那么是哪里呢?”
我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我不能说。”
“什么!为什么?”我跳了起来∶“你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吗?电台,联络方 法,上级?”
“那么,”我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地冷酷而镇定∶“你知道现在说出来他们 还是会有危险?”
我认为她是真的害怕,面对我坐着的姑娘把头垂得更低,但还是说∶“不, 我不能说。”然后她把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到茶上。
在野山和一个士兵把她重新带回对面去以后,很久我还独自坐在里间的木榻 前。第一,我劝说陈惠芹的话并没有错,她已经失踪了两天,这足以使她的组织 内部响起警报声,她和我都知道那是一定会发生的。第二,陈惠芹虽然确实十分 顽强,但是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她没有理由仅仅因为赌气或者荣誉感跟我们对 抗下去。因此第三,她必定知道某一个环节有问题,她还不能说。留给我的是第 四点结论∶我还有赢得胜利的机会。
现实就是这样,我不想被送到华北前线或者东南亚去。
我们之间的战争对于陈惠芹来说是极度痛苦的,而对于皇军的宪兵这一方来 说却是枯燥乏味的。当我最后走出队长室来到二号室的时候,屋子里的情景和我 预料会看到的完全一样。
女人被重新缚住手脚趴在那张铁床上。为了不让她活动,还在腋下、腰上和 膝弯处各束了一道皮带。不让她活动是因为宪兵们现在干的活很细致∶中川带着 一个人,用锋利的剃刀刀片倾斜着割进女人的皮肤,划开大约四到五公分长的裂 缝,另一个人用钳子夹住这一片皮肉的边缘,把它向下拉开一个口子。鲜血从里 面溢出来在她的背上流淌着,事实上女人的大半个裸背都已经像是涂过红油漆一 样闪闪发亮。
中川事先戴上了薄橡胶手套的两只手上也同样是血淋淋的,他的眼睛有点发 直,以一种镇定也许是麻木的态度,把刀片一次又一次地割进肉中,每次往下移 动一点距离。
现在正处理的已是姑娘的臀部了。野山蹲在另一头,每过几十秒钟就把姑娘 的头从铁床上提起来看她的脸。要是发现她正在失去知觉,便作个手势让这一边 的人停止,于是他们就停下来让她缓一口气。要是觉得她还算清醒,便像一只鹦 鹉似的讨厌地追问∶“联系人是谁?发报机在哪里?”
他像卖过时货的商人那样对我讨好地笑着∶“她快要不行了。”
我站到野山的旁边弯下腰,姑娘散乱的眼光茫然地看着我们,每当她的皮被 铁钳往下撕开的时候才拧紧了眉眼,几乎像是忧伤似的叹息一声。野山一连串的 追问似乎使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彼此并无联系的词汇,例如 是∶“可可┅┅在,鸡窝里┅┅妈妈呀┅┅老赵,高个子。”
野山如获至宝地用另一只手把这些东西潦草地记在一些纸片上,旁边的地上 已经散落着好几张这样的纸片了。我捡起一张来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她是在来 回地说一些同样的东西。这也许有用,如果她针对某一个问题总是回答同一个词 的话;也许没什么用,她可能是在强迫自己默念某一个正好想起来的场景。
她的声音含混起来,又开始昏睡过去了。
“停一停吧。”
他们把她全身的束缚一处处地解开,把她在铁床上翻过身来。和她的背面一 样,姑娘的正面从锁骨下方开始直到膝盖为止挂满了一条条向外翻起的薄薄的皮 肉,看上去有点像她的乳房、胸脯和肚子上咧开了许多惨笑的嘴唇。因为用水反 复地冲洗过,血已经止住了。这是中川一个上午的工作。
中午在我的队长室里她的黑罩衣下遮掩着的就是这样一副躯体。
往她脸上淋水,又给她灌了点二锅头之类的中国烧酒,我们挤在她的身边着 急地问∶“可可是什么?”
“鸡窝在哪里,哪里的鸡窝?”还有“老赵在哪里?”
“鸡窝,什么鸡窝?”
“你刚才说的,”我从地下捡起一张纸念道∶“问题∶发报机在哪里?回答 是∶鸡窝,鸡窝。”
陈惠芹很慢地做出一个算是苦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哭∶“我痛昏了,我 不知道我说过什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她对所有问题的唯一的解 释。
我把那个酒瓶举起来给她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倒 在你的伤口上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吗?”我以一种夸张的客观态度告诉她,在这间 屋子里倒光了酒以后的空瓶子还能干什么用,可以把它的底敲掉,按在人身上往 下划∶“皮肉会变成一条一条地往旁边翻开,就像是牛拉着犁犁过水田一样。”
我很喜欢这个比喻,如果划的地方是你的两肋,那下面的肋骨都会一根一根 地暴露出来。也可以找那些肉厚的地方,比方说男人的屁股,把酒瓶敲碎的那一 头按下去转一圈,再转一圈。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在我们这里也待了两天了。现在帮我想一想,如果是 个像你这样的姑娘,酒瓶还能用来干什么呢?”
旁边有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姑娘哪里